1927年4月12日,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,大肆捕杀共产党员、工农群众及国民党左派;7月15日,汪精卫集团公开叛变,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惨遭失败。武汉三镇和黄冈等地,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中,李汉俊、詹大悲等革命志士惨遭杀害。敌人四处张贴布告,通缉中共党员,而他们所谓的“头号通缉犯”,就是董必武。
时近秋冬之交,湖北鄂城长江码头,一轮船靠岸。下船的人群中有一农民打扮的高个中年男子,他不慌不忙,走上江堤,见一群人围着一张通缉布告,便也站住观看。当看到榜首的“董必武”三个字以及“可领取奖赏”时,他微微一笑,继续赶路。
谁也不知道,这位看似毫不相干的农民,正是被通缉的董必武。
此时,他正要去投奔一位至交,鄂城县县长李愈友。
李愈友,湖北黄安县(今红安县)人,与董必武是同乡,更是多年的挚友。董必武奉孙中山先生之命回国,与同学张国恩一起,策划反对袁世凯的秘密军事活动,不料被袁的密探盯上。当时,正是任炮兵团长的李愈友,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通风报信,董、张二人才没有落入敌手。而这一次,得知被通缉之后,董必武决定暂时隐藏起来。他先在法租界住了一阵子,又到汉口一位朋友家避了几天。外面风声愈来愈紧,他打算转移到别的地方时,首先就想到了老朋友李愈友。
可是,看到这张通缉布告后,董必武迟疑了。他相信李愈友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他,但担心自己会连累李愈友。
“不管怎样,我都要小心隐藏身份,如果有什么不妥,立刻就走。”下定这样的决心,董必武以李县长“表兄”的身份,踏进了鄂城县府大门。
李愈友一见董必武,大吃一惊。
虽然出事后他一直担心董必武的安全,并希望能为董必武尽一份力,却没想到董必武就这么镇定地来了。但随即李愈友便表示,就是丢掉头上的乌纱帽,拼着身家性命,也要保护董必武在鄂城的安全。
董必武微笑着摇摇头:“不能让李兄为董某做这样大的牺牲,只要我们小心行事,守住我的身份,应该能够渡过这段危机。董某固然还想留着有用之身,为革命再做贡献,可是,以后的工作,也少不了李兄这样的人啊!”
李愈友陷入了沉思。
董必武留在县府,固然比在外面奔波安全,然而县府人多口杂,难保不出纰漏,要保守住这个秘密,非同小可。只靠自己一个人,显然是不行的,但让任何人参与这事,都要冒很大的风险,万一用人不察,走漏了一点风声,自己出事事小,董必武有什么三长两短,事就大了。
想来想去,他想到了一个人。不是别人,正是他的夫人。
李夫人聪慧、贤德,知书达理,深明大义,很受李愈友尊敬。李愈友连忙找来夫人,与她商量。
李夫人对董必武早有耳闻,很是敬重。听丈夫说了董必武目前的处境和保护他的打算后,她毫不犹豫地表示全力支持丈夫,还说:“我比你心细,这件事,你听我的,我保证让董先生安全地藏在这里,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“那我这里先谢过夫人了。”听了夫人的话,李愈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,半天以来,他第一次露出笑容,打起了京剧腔。
李夫人下面一句话更让他吃了定心丹:“古往今来,举大事而走漏风声的,多是‘心慢’的缘故,此刻你我夫妻这样郑而重之,秘密先已保守了一半。”
董必武随即感激地称赞道:“李夫人真是女中豪杰。李兄得了一个贤内助。”
于是,李夫人开始安排董必武在鄂城县府的饮食起居。
县府有两间档案室,一向深闭紧锁,闲人免进。没有李愈友的话,谁也不会打开,而且里面堆满了文件书籍,还有不少是李愈友个人的收藏,更是没有谁敢进去翻看。李夫人避开他人,把两间小房打扫收拾了一番,就把董必武安排在里面。一来不会被人发现;二来有书有报,住得再久,董必武也不会难挨;再者,李愈友不时与董必武盘桓半日,讨论时事,别人会认为他在档案室里读书,不会起疑心。董必武的饮食,则一应由李夫人打理,好在李夫人本来就常常下厨为丈夫做菜,所以谁也没有起疑心。
他们把这两间档案室风趣地称作“保险箱”,说:“我们在保险箱里可锁了一个大秘密。”
就这样,董必武在“保险箱”里住了两个星期。虽然外面搜捕他的风声一日紧似一日,他却悠然自得,享受到了投身革命以来难得的休息时间,还能读书看报,与李愈友探讨时局。
他感激地对李夫人说:“‘保险箱’里的这两个星期,我真正享受到了自由。”
直到有一天,一份省府的通知书送到李愈友面前:“据悉,通缉要犯董必武可能在你县境内,望……”
没有看完,李愈友的心就沉了下去,他的第一个想法是:消息走漏了?
看到这份通知,董必武表示要立刻离开,以免出事后连累李愈友和李夫人。李愈友则认为,此时他更不能离开“保险箱”一步。
李夫人分析,如果上面真的掌握了什么情况,就不会发这样一份通知打草惊蛇。但是,既然有传言,说明鄂城对于董必武来说,已经很危险了。“不知董先生打算往哪里走?”她思索着问。
董必武说准备出国去避一避。
“如果是前往国外的话,我同意先生离开。”李夫人表明了自己的看法:“不论上面了解多少,我们不可心存侥幸,拿董先生的安全做赌。国外肯定比这里安全,董先生的决定是对的。可是不能说走就走,要走,也要走得神不知鬼不觉。容我们夫妻二人为先生好好筹划。”
董必武和李愈友都点头称是。
不久,李愈友瞅准时机,不露痕迹地把董必武送出了鄂城县。董必武由此返回武汉,在党组织的帮助下,于当年12月远赴日本。
在极其严峻的形势下,我们党的一位重要领导人安全脱身了!事后,李愈友欣慰地对夫人说:“董必武先生这‘头号通缉犯’,在咱们的后院住了半个多月,上面没有听到什么,下面没有任何察觉,保守秘密,可算是做到了家呀。这大半是夫人的功劳。”
李夫人也幽默地答道:“我再能干,也多亏你‘知人善任’,把这么一桩大秘密托付给了我。”
李愈友夫妇用他们的正直和智慧,为我们的党、为我们的革命做出了很大贡献,也为保守秘密留下了脍炙人口的篇章。
(撰稿/江源、苏醒)